□陶敏
父亲病倒了。
姐姐前天接到父亲的电话,说最近几天浑身肿得厉害,抓哪疼哪,疼哪肿哪。姐姐赶紧让姐夫带父亲去医院检查,一圈化验检查下来,诊断为急性荨麻疹。医生要求住院,但一生执拗的父亲偏要拿药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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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给我打来电话,我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,父亲怕花钱,对自己抠门不是第一次了。母亲又给弟弟打电话,说父亲怕花钱不想住院,让大家一起动员。所幸在姐姐和我的轮番劝说下,父亲终于同意住院。
这就是我的父亲,一个一日三餐一碗白面条、两三个馒头就可以过一整天,对自己节省得近乎抠门儿的老人。他每天往返5公里到菜市场开店,每周去批发市场提货三五次,每次都是一袋一袋扛在肩上,转两趟公交再扛到门面。这种二十年如一日的愚公移山精神,老黄牛的干劲,让当初市场上一个不足5平方米的小摊位,发展到今天两个面对面的大门面。
我常跟姐姐劝他,对外招租一个门面减轻负担,父亲总是微笑着说:“趁我还干得动就多挣些,你们姊妹没钱了也不用愁,回家拿都有底气。”我们只好提高回家的频率。父亲见我们常回家,又在附近山头开辟菜园,只为我们周末回家时能吃上他亲手种的蔬菜。
前两年的一个夏天,父亲去批发市场进了一批厨房用品,他带了个蛇皮袋子,里面装满了刀具、铲子等。等他往肩上一扛时,菜刀跃出袋子直奔父亲身上,右腿筋骨一下被砍断两根。
在这么要命的时刻,父亲淡然地放下袋子,捂着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到医院,才给我打电话说:“你有空没,我在医院门口,腿被刀割了一下,你过来看看。”我犹如五雷轰顶。父亲从我记事起从没到过医院,有啥小毛病从不跟我们讲都是在自己扛,主动打电话肯定很严重了。
我赶紧联系姐弟,并先一步赶往医院。只见我那刚强的父亲就蹲在急诊室门口,用手捂着伤口,地上一摊血渍。医生正准备处理时,姐姐、姐夫、弟弟陆续赶到,父亲看到这个阵仗,说:“不用来这么多人,没多大事,包扎下就回去了。”
这一次,是父亲第一次住院,也是古稀之年的父亲第一次感受到了岁月不饶人的现实。他变了一个人似的,完全听医生的话,不再展现他“刮骨疗毒”般的钢铁意志。
这让我又高兴又感伤:高兴的是父亲终于“变乖”了,感伤的是父亲终究是“变老”了。